陆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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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迷于哈利波特与魔法世界、有一点点话痨的男孩彼得一脚踢走苍白的小奥斯本，在托尼的脑海里欢乐而立体地活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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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一声响起，彼得几乎是跳起来从兜里掏出手机。他今天第五十三次摁亮了屏幕，期待地点开未读信息——

    收到。 H.H

    ……又是这样。男孩泄气地塌下肩膀，叹了口气，在草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闷闷不乐地盘算着：从婚礼后到现在已经有两周零……三天了，斯塔克先生一次都再也没和他联系过。当然，年长者完美地履行了之前的每一个承诺，彼得现在搬了新家，转到了新学校，有了新的身份，甚至还得到了一位新的联系人——就是那天在放学路上“劫持”了他、后来又送他们去了教堂的大块头司机，名叫哈皮·霍根。此人基本上就是个麻瓜世界版的有求必应屋，只在他与梅姨有需要的时候出现，办完事情后就又悄无声息地消失掉（尽管以他的体型能悄无声息的程度也有限），就连回短信也总是“好”“收到”“不用谢”这么简短的三句话，像极了电影里那种神秘孤傲的高人。

    顺带一提，彼得现在正在试验他到底要发多少条短信，才能让这位高人先生多回几个字。——唔，奇怪的探究欲。

     他不是想抱怨什么，这一切真的很棒，远超预期的那种棒，几乎可以说是完美——除去斯塔克先生对他完全不理不睬这部分的话。也不是说非要见面呀，打个电话就可以的，至少让彼得有机会亲口说一声谢谢；可是年长者简直就像打定主意要与他划清界限一样，别说电话了，连条短信也没有发过，这叫男孩不免茫然又失落，还有一点莫名被嫌弃了似的委屈。

    “嗨，兄弟！”一团面积可观的阴影兜头罩下，“你咋啦，这两天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出什么问题了，钱太多愁没地方花吗？”

    “不好笑，奈德。”彼得恹恹地说。他法律意义上的伴侣两周零三天都没和他联系，这算不算是问题？

    “嘿，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死党突然变成了亿万富翁是一件非常炫酷的事情，”奈德抗议道，“想想看，我们之前还在为买一个死星模型攒钱！而现在你都可以直接买下人家整个公司了……”

    “你小声点！”彼得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四下张望一圈，确定没人注意这个角落才放下心来，“都说了这个身份要保密，你是嫌知道的人还不够多吗？”

    棕皮肤的小胖子立刻噤声，神情肃穆地在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彼得·帕克这个名字已经被媒体曝了光，他现在登记在学籍册上的名字是彼得·莱利*，奈德大概是整个中城高中唯一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两人来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都因为对方居然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班级而大受惊吓。不过少年人的性子毕竟单纯，没过几天两个人便又恢复到了以前无话不说的情谊，彼得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奈德，而奈德也坦白说他转来这里完全是因为一封“发神经的邮件，中城的招生官一定是瞎了眼看不见成绩单才会把我全奖招进来*”。聪明如彼得，立刻明白过来这大概也是斯塔克先生的安排，余下的时间男孩不得不用力眨眼，才没在好友的面前让眼眶中酸涩的热流跑出来。

 

    ——有人关心他，有人在乎他，有人会去考虑他的想法……被人重视的感觉，原来竟是这样的好。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这么久都不与他联系呢？ 

    “奈德，我问你，”彼得迟疑地说，“如果有一个你才认识不久的，呃，就算是亲戚好了，他对你特别好，但是却从不联系你，这可能会是因为什么？”

    奈德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怎么知道，你总得告诉我具体是怎么回事啊？”

    彼得想了一下，将婚礼前后发生的事情隐去细节，大致给他讲了讲。奈德听完后半天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开口唱Despacito的猫头鹰，“这他妈——简直就像是现实版的神仙教父，”他难以置信地说，“第一次见面就主动帮你打理公司，给你各种买买买，还给你找新家转学改身份……天，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啊？”

    “我亲戚人很好，非常非常好！”彼得着重强调道，“真说起来，他其实根本没有帮助我的义务，做这一切都是出于好心，奈德，你不知道我是有多幸运才能遇到他……”

    “停，停，我知道了，那他好心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认真感谢过人家了吗？”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彼得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我……操。”

    他当时是真的忘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枪击案把他搞懵了，一直到被送回家都还是混混沌沌的，等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斯塔克先生已经走了，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他越想越觉得心慌，“那现在怎么办？斯——他已经不愿意理我了！”

    奈德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脸皮厚点啰，伙计，我爸说跟人道歉和追女孩都是一个套路，总是要费些功夫的。”他沉思一会儿，“让我想想看……嗯，他身边有什么你认识的朋友或者熟人吗？越有分量的越好。”

 

    托尼觉得自己有点懵。

    好吧，这种情况实在不太常见，不过介于他现在正坐在皇后区的一家高档餐厅里、西装革履像是要赴一场重要的晚宴，然而坐在对面的既不是什么政府要员也不是商业巨头，而是一身校服还带着书包、坐立不安像屁股上有根钉子的小奥斯本，有一点点发懵应该也算是情有可原。

    啊，彼得·奥斯本-帕克——那个有一双亮晶晶的奶狗眼睛、笑起来像糖分泛滥的彩虹男孩。托尼承认自己是故意把这孩子从脑海里屏蔽掉的，两周零……谁知道多少天；这样做不对，他知道，但说真的这小家伙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胆子，居然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佩珀？斯塔克工业的董事长想起上午女CEO踩着尖细的高跟鞋杀气腾腾地冲进自己办公室时的场景，心有余悸地抖了一抖。

    “对不起，斯塔克先生，”小奥斯本一落座就开始道歉，“我……我没有你的电话，霍根先生也不回复我，我只好……”

    “没关系，不过介意我问一下你是怎么联系到佩珀的吗？”

    男孩对他的问题措手不及，神情像在问这有什么难的呀？“呃，我就是，在斯塔克工业的官网上找到了北美地区负责人的电话，打给他说我是彼得·奥斯本-帕克，请他帮忙转接佩珀·波茨，然后就……”他顿了顿，觑着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先生，我是不是做的不对？”

    托尼简直哭笑不得——见鬼，到底该说这孩子胆子大呢还是胆子小？都敢直接给斯塔克工业的区域总经理打电话，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就总一副怕得不得了的模样……他有这么吓人的吗？

    “听着，孩子，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好吗？又不是说我会抛弃你还是怎样，”托尼想起佩珀之前的怒吼（“那孩子在电话里不停地道歉说之前忘记和你说谢谢——他以为那惹你生气了！”），有些心虚地顿了顿，“我没那么小心眼，我只是……最近真的很忙。公司事务，你知道的。”他冲男孩眨眨眼。

    小奥斯本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回以一个傻乎乎的微笑。

    ——对，他很忙，忙到只能每天翻来覆去地看哈皮交上来的观察报告与通讯记录，就是没勇气动动手指按下屏幕那个显眼的拨通键。都怪彼得·奥斯本-帕克，这男孩看他的眼神像信徒仰望神像，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把最美好的给他，可托尼·斯塔克的过去混乱不堪，私生活更是一团乱麻，连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好，又如何能做一个未成年小崽子该死的标杆与导师。

    万一托尼就是做不到呢？万一，万一……万一他和霍华德一样，将这个乖巧懂事、前途光明的孩子，又给带成了另一个糟糕的自己呢？

    “先不说这个了，”托尼摇摇头，勉强压下自己的焦躁，“你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这话像戳中了什么开关，小奥斯本的眼睛噌一下亮起来了。“不不，我过得很好。”男孩眨着眼，又露出了那种让人很想摸摸他脑袋的彩虹笑容，“中城高中可比新城要有意思多啦，我感觉就像转进了霍格沃兹，学的东西都跟魔法一样有趣又神奇……”

    他兴致勃勃地描述起自己的学校生活，仿佛是第一次踏足魔法学院的麻瓜。校史馆的全息3D投影被视作魔法学院常驻的幽灵，食堂后一片茂密的树丛则成了令人充满探索欲望的禁林，老师挥舞激光翻页笔如同挥舞着魔杖，化学课上配制溶液的刺激感不下于制作魔药。他还谈到一起上课的同学：大部分都聪明而博学，好似置身于拉文克劳学院，不过也有几个欺负人的混蛋，“一准儿是混进来的食死徒”。

    “抱歉，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他在托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的时候突然紧张了起来，“梅姨说我的毛病就是太喜欢说话了，我不是故意的……”

   “并不会。”托尼向他保证道。

    这话是真的，他其实很讨厌别人喋喋不休，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这孩子讲话就是奇了怪地有趣。男孩天马行空的比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他能从平平无奇的日常琐事中找到闪着光的宝藏，将排挤与欺凌看作争夺火焰杯的环环关卡，那种蓬勃的乐观与坚强让托尼不禁也回想起了自己恣意飞扬的少年时代。观察报告上平平板板的字句突然鲜活起来，痴迷于哈利波特与魔法世界、有一点点话痨的男孩彼得一脚踢走苍白的小奥斯本，在托尼的脑海里欢乐而立体地活蹦乱跳。

    彼得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他安静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憋不住，又接着讲起了最近的课堂考试：各科成绩都不甚理想，好在老师们都照顾他刚转过来不久，也就没有过多地批评。“其实以前在新城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就不好，老师总说我不用功。”男孩挺不好意思地坦白道，“我喜欢学习，只是书上的句子读起来怪怪的，我很难看懂。而且我的拼写也总是出错，好在梅姨并不是特别在意，我猜她可能觉得只要我开开心心的就好。”

    托尼点点头，将“给彼得请个私人教师”这事大写加粗列入到自己脑海里的待办事项中去。“也可能是你的方法没对，不同的人在学习方式上会有不同的偏好。”他回忆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是个怪胎，复习的时候坚决不看教材；而我有个舍友比我还怪，他复习的时候教材看一页就撕一页，撕下来后直接丢进马桶里冲走。我问他为什么？他居然回答说这是为了激励自己在背诵的时候破釜沉舟（burned his bridges behind him）。”

    彼得笑得一抖一抖的，连刀叉都快握不稳了。“真的？”他追问，“那后来呢？你们都通过考试了吗？”

    “我拿了全A，”托尼耸耸肩，“而我的舍友嘛……很不幸，他是法律系的。”

    男孩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真的会弯成两枚月牙，快活得发光，像闷热夏天呼啦啦吹进室内的一阵海风，将所有潮湿发霉的心情都点亮。

    托尼喜欢这样的彼得，远胜过于刚坐下时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可怜，于是年长者鬼迷心窍一般地又讲了自己年轻时的许多趣事，甚至搬出了在弗瑞面前编故事的套路与气力，并最终成功地让男孩笑得瘫倒在了对面的座位上。

    真见鬼，我这是在干什么——他一边纳闷着，一边又不可抑制地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满足与自豪。

    “啊，等等——我都给忘了！”彼得挣扎着爬起来，在自己的书包里稀里哗啦地猛找一通，“斯塔克先生，我-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所说的礼物是一条缎面的灰色领带——中规中矩到托尼绝不会在任何场合佩戴的颜色与款式。这个品牌的领带价钱应该不会太便宜，可他给彼得的信用卡没有这笔支出的记录，这孩子是打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是我之前攒的零花钱，本来是打算和奈德一起买死星模型的，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必要了。”男孩说。他看起来紧张极了，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连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一个调，好像要努力地反驳什么似的，“我-我不知道该买什么比较合适，你肯定什么都不缺，梅姨建议我买条领带但是我买不起那种非常名贵的牌子，所以，呃，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

    这一刻托尼胸膛里的气球又回来了。那种诡异的酸胀感，胸腔后温暖的压力。有一个瞬间他几乎想要起身跑出去，远远地跑出去，或者干脆向这可怜的孩子大吼说你记得吗，我们签了协议，我帮助你只是公平交易，这并不值得感谢。

    可他最终只是妥协地叹了口气，将礼盒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以后有钱就自己好好拿着用，别给我买什么礼物了，明白？”

    男孩的眼中猛然绽放出的欣喜像夜空中炸开的烟花那么耀眼，托尼低头往他盘里加了几勺鱼肉，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多了那么一点点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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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利是梅姨的娘家姓氏，典出《猩红蜘蛛侠》

法律系这个梗是我在看见智智小可爱吐槽行政法后想出来的哈哈哈哈

以及 @Stella Lou  谢谢小天使！我更新啦！